翌日,傍晚。
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,如同一头沉默的野兽,驶入顾家老宅。
老宅是一座沉淀了顾家百年辉煌的庞大庄园,空气中都弥漫着老钱世家独有的,混杂着草木与时光的味道。
车在主宅门前停稳。
早已等候的管家立刻上前,恭敬地拉开车门。
“三爷,三太太,老爷子和族老们已经在‘致远堂’等候了。”
顾衍率先下车。
他身着深灰色手工定制西装,剪裁完美勾勒出挺拔身形,仅仅是站在那里,就让周遭的空气变得稀薄。
他转身,亲自为林溪打开车门,并向她伸出手,掌心向上。
林溪将手搭在他的掌心,款款下车。
她穿着昨晚选定的那件黑色丝绒长裙,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,露出优美修长的脖颈。
脸上是精致却不张扬的淡妆,腕间那只帝王绿玉镯,在夕阳余晖下流淌着温润沉静的光。
她的出现,让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瞬。
如今的她,站在顾衍身边,从容,优雅,自成一派气场。
那份沉静的力量,足以与这个男人并肩而立,平分秋色。
顾衍满意地勾了勾嘴角,握紧她的手,带她一步步踏上通往“致远堂”的青石板路。
致远堂,是顾家专门议事的宗祠。
堂内是厚重的金丝楠木梁柱,空气里浮动着经年不散的檀香。
今天,顾老爷子特意将家宴设在这里,其意不言而喻。
两人还未走近,便能听到里面隐约的说笑声。
当他们一踏入致远堂高高的门槛,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数十道目光,齐刷刷地投了过来。
审视,探究,轻蔑,不善,像一张无形的网,朝林溪扑面而来。
林溪面不改色,下巴维持着优雅的弧度,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,坦然接受着所有人的注视。
主位上,正是顾老爷子,一身暗红色唐装,精神矍铄,但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。
他左右手边,坐着四位年过花甲的老人,想必就是顾家的几位族老。
其中一个面容清瘦,留着山羊胡,眼神格外锐利的老者,是顾衍的二叔,顾天宏。
也是这次发难的主要人物。
顾家大房的顾博夫妇也赫然在列,只是位置相对靠后,脸上带着几分尴尬。
“爸,二叔,各位族老。”
顾衍的声音打破了沉寂,语气平淡,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他没有落座,只是拉着林溪,如同一座山,坚定地站在大堂中央。
“阿衍,你还知道回来!”
开口的是顾天宏,他将手中的青瓷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,茶水溅出,发出刺耳的脆响。
“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?还有没有顾家的规矩?”
这一下马威,来得又快又急。
顾衍的眼神冷了下来,正要开口,林溪却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。
让他心头翻涌的戾气稍稍平复。
她上前一步,对着主位上的顾老爷子微微躬身:“爸,我们回来了。”
然后,她又转向顾天宏等人,不卑不亢地说道:“二叔,各位族老,抱歉,路上堵车,来晚了。”
她姿态放得很低,语气也足够恭敬,让人挑不出错处。
顾天宏冷哼一声,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。
他锐利的目光刮过林溪,毫不掩饰其中的轻蔑:“顾家的规矩,就是小辈要守时。看来,有些人嫁进了顾家,却还没学会顾家的规矩。也是,小门小户出来的,没学过这些也正常。”
这话,已经是赤裸裸的羞辱了。
在场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林溪身上,不少人眼中都带上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。
顾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,周身的气压骤降。
他上前一步,将林溪护在身后。
“二叔。”他的声音冰冷刺骨,没有一丝温度,“我的妻子,还轮不到你来教训。”
“你!”顾天宏被他顶得脸色一白,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,“阿衍!你这是什么态度!为了一个女人,你就要跟长辈翻脸吗?”
他猛地站起身,手指着顾衍,痛心疾首:“你别忘了,你身上流着的是顾家的血!你所做的一切,都该以顾家的利益为先!”
“你把东升集团,眼都不眨地就丢进了一个什么慈善联盟里!你知不知道,那能为顾氏带来多大的利润?”
“你这是在拿顾家几代人打下的江山,去给你老婆博名声!你这是昏了头了!被美色所迷了!”
这番话,掷地有声,也说出了在场不少人的心声。
一时间,致远堂内议论纷纷。
“是啊,三爷这次做得是有些过了。”
“那个慈善联盟,说得好听,谁知道是不是个无底洞。”
“林溪一个女人家,懂什么商业运作,别是被人骗了还不知道。”
这些窃窃私语,像细密的针,扎向林溪。
林溪的脸上,始终挂着浅淡的微笑。
顾衍握着她的手,力道又加重了几分,眼中的寒意几乎要将整个致远堂冻结。
他刚要发作,一直沉默的顾老爷子,终于开口了。
“都给我住口!”
老爷子一发话,致远堂瞬间安静。
他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,最后落在顾衍身上:“阿衍,你二叔的话,虽然不好听,但也不是全无道理。这件事,你确实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。”
所有人都以为,顾衍会据理力争。
然而,顾衍却只是冷笑一声。
他拉着林溪,走到一张空着的太师椅前,亲手从口袋里抽出手帕,仔仔细细地将椅子擦拭干净,才扶着她坐下。
然后,他才慢条斯理地解开西装纽扣,姿态优雅地坐在她身边,将她微凉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里,十指紧扣。
做完这一切,他才抬起眼,看向顾天宏,语气淡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