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想验证一个猜想,那个属于画家“阿墨”的本能,是否还沉睡在他的身体里。
墨时谦走进画室,目光扫过那些林立的画架和各色顶级颜料,空洞的眼睛里,依旧是一片平静。
林溪没有打扰他,自己走到一张画架前,拿起画笔,像个初学者一样,笨拙地在空白的画布上涂抹。
她画得很拙劣,但她画得很专注。
墨时谦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,像一个沉默的影子,安静地看着。
他看着她将天空涂满,看着她让草地蔓延,看着她用最鲜艳的红色,在画中央,画了一朵奇形怪状的太阳花。
当林溪落下最后一笔时,墨时谦忽然动了。
他走上前,伸出手,从她微怔的手中,自然而然地,拿过了那支画笔。
他走向另一张空白的画布,站定。
他拿起画笔,在颜料盒上空悬停片刻,随即蘸取了最纯粹的几种颜色。
然后,他落下了,时隔三十年的,第一笔。
那一刻,仿佛有什么开关被瞬间打开。
他身上所有的生涩与笨拙都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那支画笔在他的手中,不再是工具,而是他身体延伸出的一部分,拥有了灵魂。
线条、色彩、光影,在他的笔下,以一种令人心神震颤的方式,被组合,被呈现。
他的动作行云流水,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后的绝对自信。
他画的,是一双眼睛。
一双与林溪如出一辙的,清澈明亮的眼眸。
那双被画出来的眼睛里,有江南烟雨的朦胧,有初见时的惊艳,有燃尽一切的爱意,更有对未来无限的憧憬。
画毕,他手中的画笔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,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副画,转身,步伐有些踉跄地离开了画室。
只留下林溪一个人,呆立在画前,泪水早已决堤。
那个温柔的画家阿墨,他一直都在。
他只是被锁在了身体的最深处,而唤醒他的钥匙,是爱,是那段永不磨灭的记忆。
与此同时,顾氏集团顶层办公室。
苏明远的加密通讯请求,出现在顾衍的电脑屏幕上。
“三爷,有重大发现!”接通后,苏明远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。
他将一份加密文件传输过来。
文件解压,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一张像素极低,泛黄模糊的黑白证件照。
照片上,是一个穿着旧式军装的年轻男人,眉眼锋利,英姿飒爽。
尽管模糊,但那熟悉的轮廓,那股傲然于世的气质……
分明就是年轻时的墨时谦!
顾衍的心脏,重重一跳。
“这是?”
“三十五年前,国内曾存在一支代号‘麒麟’的绝密特殊行动部队。”苏明远语速极快地汇报。
“直属最高层,专职处理各类无法公开的超自然事件与境外特殊威胁。”
“照片上的这个人,是‘麒麟’部队当年的王牌,最顶尖的特工,代号‘墨影’!”
“三十年前,‘墨影’在一次针对东南亚某文物走私集团的长期卧底行动中,为保护一件国宝,与敌人同归于尽,被记录为……牺牲。”
“他的档案,至今仍是最高机密。”
文物走私集团。
顾衍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:“这个集团,是否与‘收藏家俱乐部’有关?”
“有直接关系!”苏明远的声音肯定无比,“我们深挖后发现,那个集团的幕后金主,正是‘收藏家俱乐部’在亚洲区最早的代理人之一!”
所有散落的线索,在这一刻,被一条无形的线,轰然串起!
顾衍的脑海中,瞬间构建出一个完整的故事。
一个叫“墨影”的顶级特工,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,以画家“阿墨”的身份作为掩护,却意外地,爱上了他本该调查和守护的“圣女”林婉清。
为了这份不容于世的爱情,他不惜策划了一场“死亡”,假死脱身,放弃了过去的一切身份与荣耀。
他以为能就此拥抱新生,却没想到,那只幕后的黑手,从未放过他们。
顾衍挂断通讯,浑身冰凉。
他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,俯瞰着脚下的车水马龙,心中却是一片惊涛骇浪。
那不是一个简单的爱情悲剧。
那是一个英雄,为了一份爱,甘愿折断羽翼,坠入凡尘,却最终被宿命拖入深渊的悲壮史诗。
这份沉甸甸的过往,如今,化作了复仇的火焰,不仅压在林溪的肩上,也压在了他顾衍的心头。
他深吸一口气,拿出手机,拨通了林溪的号码。
他必须立刻告诉她。
她的父亲,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逃避者。
他是一个,英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