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冬的寒意虽未散尽,但墙角积雪的边缘已开始变得透明,滴滴答答地化着水,显露出几分春日的蠢动。周老板那番话,如同投入我心湖的一块巨石,激起的波澜久久未能平息。五万的月薪,连锁的蓝图,以及他那洞悉一切(包括王姨存款)的姿态,在我脑海中反复上演,与老陈那沉默揉面的背影、清汤老人“火候未到”的警语交织碰撞,让我心绪不宁,连带着熬汤时,都带上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焦躁。
早春的喧嚣与默然
小店里的日子依旧在继续,流动的顾客构成了最真实的背景板。
清晨,会有穿着运动服、满头大汗的晨跑者进来,只要一杯清淡的豆浆和一份蒸饺(巽木+坤土),吃完便匆匆离去,留下蓬勃的朝气。上午,附近写字楼里偷溜出来摸鱼的年轻白领,会点一份精致的“轻食”——几片生菜(震木)、几块鸡胸肉(乾金?)、玉米粒(坤土),配芝麻酱(兑泽),一边小口吃着,一边低声抱怨着上司的严苛或项目的繁琐。他们的点单往往透着一种“欲振乏力,求稳求安”的坤土基调,夹杂着对现状不满的震木微澜。
午市是最喧闹的。学生们蜂拥而至,吵吵嚷嚷地点着各种“能量炸弹”组合。一个穿着篮球服的男生大声嚷嚷着:“老板,多放辣!下午打比赛!”他的点单(强乾金肉类+强离火辣度)充满了原始的征服欲。另一桌几个女生则围着一碗堆满芝士和甜不辣(艮土+兑泽?)的“网红吃法”拍照,笑声清脆,她们的卦象里充满了兑泽的愉悦与分享。
午后,则是一些散客。有位总爱坐在窗边看报纸的退休老人,每次只点一碗素面(强巽木)加个卤蛋(艮土?),慢条斯理,一坐就是一下午,他的存在,像一块稳定的坤土基石。还有带着幼童的母亲,小心翼翼地将面条剪碎,吹凉,喂给孩子,孩子的点单(烂糊面条-巽木,土豆泥-坤土)纯粹而简单,对应着最基础的生命需求。
我穿梭其间,烫煮、算账、收拾,应对着各种需求。“同学,你的特辣好了。”“您要的豆浆,小心烫。”“阿姨,孩子不能吃太辣吧?给您做微微辣?”这些程式化的对话,构成了店铺运转的表层节奏。大部分面孔如同河水中的浮萍,来了又走,留不下太多痕迹。我冷眼旁观,心中那份“三维卦食坐标图”却无时无刻不在默默运转,将这些流动的影像迅速归类、解析,变成我系统里一个个瞬息生灭的数据点。这种抽离的观察,让我获得一种奇异的、仿佛凌驾于众生之上的错觉,也让我与周老板描绘的那个“更高层次”的世界,更近了一步。
风暴前的点单
就在这看似平常的午后,一个熟悉而又带着慌乱的身影,像一只受惊的鸟儿,撞开了店门。
是张姐。
她比上次见到时更加憔悴了。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像是被人揍了两拳,头发也有些蓬乱,那件碎花衬衫的领口甚至歪斜着。她手里没拎菜篮,空着手,指尖却在微微颤抖。
“老板……”她声音沙哑,带着哭腔,几乎是扑到选菜柜前,“给我……给我来碗汤,随便什么都行,我心里慌得厉害……”
我心中一动,示意她先坐下。“张姐,别急,慢慢说,我先给您弄点吃的定定神。”我看着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,下意识地开始在我的系统中进行快速定位。她此刻的状态,无疑是极度焦虑(离火)、心神不宁(震木)、根基动摇(坤土弱)的典型。
我走到选菜柜前,没有让她自己点,而是根据她的状态,主动为她搭配了一份我认为最能“安神定志”的组合:山药(坤土,固本培元)、香菇(坤土\/艮土,安神益胃)、金针菇(巽木?但在此组合中取其“益肠胃”之效,辅助坤土)、木耳(坎水?但其“清涤”之功,或可安抚杂乱思绪?)、生菜(震木,少量,疏解肝郁),最后加了一份粉丝(巽木,顺滑通气),汤底选了温和的骨汤原味(坤土)。
这份点单,在我的坐标体系里,力求构建一个以坤土为核心,微弱调动震木疏泄,并以温和的巽木和潜在的坎水(木耳)进行辅助清理的格局,目标是最大限度地强化“稳定”、“安神”、“滋养”的能量场。
我把烫好的汤端给她。她机械地拿起勺子,喝了一口,眼泪就“啪嗒”一声掉进了碗里。
“完了……老板,全完了……”她哽咽着,语无伦次,“我儿子投的那个……那个什么p……p2p,平台……平台好像要跑路了!群里都在说,钱取不出来了!那里面……那里面可有我瞒着他爸给的五万块啊!是我的棺材本啊!”
虽然早有预感,但亲耳听到“五万”这个数字,尤其是从张姐这样普通的劳动妇女口中说出,还是让我心头一紧。这不仅仅是钱,这很可能是一个家庭的支柱,是她晚年的保障。
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我沉声问,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。
“就……就这两天!群里都炸锅了!客服也联系不上了!我儿子都快急疯了!我不敢告诉他爸,他爸知道了非打断他的腿不可!我……我可怎么活啊!”她捂着脸,压抑地痛哭起来,肩膀剧烈地耸动。
决断与“救赎”
看着她绝望的样子,听着那压抑的哭声,我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。周老板诱惑的脸,王姨那可能被卷入的五万存款,老陈沉默的背影,陆俊成功的喜悦,老郑获救后的感激……以及,清汤老人那深不见底的眼神。
这一次,我没有犹豫。
那股凭借“系统”洞察先机、并能扭转局面的力量感,混合着一种或许连自己都未察觉的、想要证明自身价值的冲动,以及最基本的、面对即将发生的悲剧时无法袖手旁观的恻隐之心,驱使着我必须做点什么。
我绕过柜台,走到她身边,压低声音,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坚决:“张姐!你现在听我说!哭没用!立刻,马上,给你儿子打电话!”
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,茫然地看着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