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1章染血的婚纱
第一节冰柜里的体温
林浅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时,铁锈味正顺着鼻腔往肺里钻。她被反绑在冰冷的金属架上,脚踝处的麻绳已经磨破了皮,血珠渗出来又被冻成暗红的冰晶。眼前的冰柜压缩机发出嗡嗡的轰鸣,白雾像活物似的从缝隙里钻出来,舔舐着她裸露的脖颈。
“别白费力气了。”穿黑风衣的男人蹲在她面前,匕首在指尖转得飞快,“陆沉要是在乎你,早就该带着赎金来了。”
林浅的牙齿打着颤,视线却死死盯着男人胸前别着的徽章——那是枚褪色的凤凰图腾,与父亲书房里那枚失踪的纪念章一模一样。她猛地想起三天前在陆沉书房看到的监控录像,画面里撞向父亲车的卡车副驾上,就别着同样的徽章。
“你们是……沈家人?”她的声音碎在齿间,带着冰碴子似的尖锐。
男人的动作顿了顿,匕首“当啷”掉在地上。他突然拽住林浅的头发,迫使她仰起头:“你见过这徽章?”
剧痛让林浅眼前发黑,却咬着牙笑起来:“我不仅见过,还知道你们藏在城郊的玉石加工厂。当年我父亲就是发现了你们用废料冒充和田玉,才被……”
话音未落,一记重拳砸在她腹部。林浅像只被抛起的破布娃娃,撞在冰柜内壁上,喉头涌上腥甜。男人揪住她的衣领,将她半提起来:“闭嘴!老东西死有余辜!”
就在这时,仓库大门突然发出巨响,锁链崩断的脆响混着急促的脚步声冲进来。林浅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熟悉的黑色西装,陆沉的身影裹挟着风雪撞进她眼底时,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民政局,他也是这样一身笔挺的西装,却将银行卡甩在她脸上说“两清”。
“放了她。”陆沉的声音比冰柜里的温度还要冷,他手里的黑色皮箱“啪”地打开,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泛着冷光,“三千万,一分不少。”
男人的目光在钞票上粘了三秒,突然从后腰掏出另一把枪,抵在林浅太阳穴上:“陆总倒是大方,可惜啊……”他故意拖长语调,手指扣上扳机,“我们要的不是钱。”
林浅感觉到陆沉的瞳孔骤然收缩。他往前走了两步,皮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声响:“沈明哲,你想要什么冲我来。”
被点名的男人笑起来,露出一口黄牙:“陆总真是贵人多忘事。五年前你吞了我们沈家的矿场,害得我妹妹在精神病院自杀,这笔账是不是该算了?”
陆沉的下颌线绷得像根即将断裂的弦:“沈曼是自愿签下股权转让书,她的病……”
“闭嘴!”沈明哲突然激动起来,枪身用力往林浅头上磕,“要不是你逼她,她怎么会疯?今天我就要让你尝尝失去最爱的人的滋味!”
林浅的额头渗出血来,顺着脸颊往下流。她看着陆沉的手缓缓握紧,指节泛白得像要碎掉。记忆突然闪回大学时那个雨天,她在画室发烧晕倒,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,旁边坐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,手指也是这样用力攥着床单,直到她哼了一声才松开。
那时候她不知道他叫陆沉,只记得他袖口别着的银色袖扣,和此刻他西装上的一模一样。
“陆沉。”她突然开口,声音轻得像羽毛,“别信他的话。”
沈明哲愣了一下,随即用枪托狠狠砸向她的后背。林浅疼得蜷缩起来,却听见陆沉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,像被激怒的狮子。他突然将皮箱砸向沈明哲的脸,趁对方踉跄的瞬间扑过来。
枪声在仓库里炸开时,林浅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。她看见陆沉抱着她滚到地上,子弹擦着他的肩膀过去,在金属架上迸出火星。沈明哲的手下冲上来时,陆沉反手将她塞进冰柜,用身体挡住柜门:“锁好,等我回来。”
冰柜的门关上的瞬间,林浅听见外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。她摸索着找到内壁的挂钩,用被绑住的手腕用力撞击锁孔。冰雾越来越浓,她的手指开始失去知觉,恍惚间好像又回到那个暴雨夜,十八岁的她跪在医院走廊里,护士拿着缴费单说“再不交钱就停药”,是匿名捐款让她父亲多撑了三个月。
直到今天她才知道,汇款单上那个模糊的印章,属于陆氏集团的慈善基金。
“陆沉……”她咬着冻得发紫的嘴唇,血珠滴在结冰的地面上,晕开细小的红梅花,“你这个混蛋。”
不知过了多久,柜门突然被拉开。陆沉浑身是血地跪在她面前,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。他解开她手上的绳子时,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刀:“浅浅,别怕,我……”
林浅突然抬手抱住他的脖子,将脸埋在他染血的西装里。血腥味混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,让她想起离婚那天他也是穿着这件西装,只是那时他的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。
“我没怕。”她闷闷地说,声音带着哭腔,“我就是有点冷。”
陆沉的身体猛地一僵,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,用体温融化她身上的冰霜。远处传来警笛声,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:“我知道沈曼的事,当年是我处理得不好。但你父亲的车祸,真的和我没关系。”
林浅抬起头,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蔓延。她突然想起在他书房看到的另一段录像,画面里陆沉跪在沈曼的墓前,手里拿着的诊断书上写着“重度抑郁症”。
“我知道。”她伸手擦掉他脸上的血污,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,“我在你书房看到了。”
第二届医院里的婚纱
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,林浅睁开眼看见的是纯白的天花板。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被子上投下条纹阴影,陆沉趴在床边睡着了,绷带从他的衬衫里渗出来,在床单上印出暗红的痕迹。
她轻轻抬起手,想碰他的头发,却在半空中停住。床头柜上放着件折叠整齐的白大褂,口袋里露出半截设计稿,上面画着枚凤凰造型的胸针,翅膀的弧度和沈家人的徽章一模一样。
病房门被推开时,林浅迅速闭上眼睛。高跟鞋的声音停在床边,她听见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:“陆总,您都三天没合眼了,先去休息吧。”
陆沉的声音沙哑得厉害:“她醒了吗?”
“护士说还要等……”苏晴的话突然顿住,林浅感觉到有人在碰她的手,“林浅姐好像动了!”
林浅睁开眼时,正好对上陆沉猛地抬起的脸。他眼底的红血丝比昨天更重,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,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却在看到她的瞬间亮起来。
“感觉怎么样?”他想碰她的额头,又怕弄疼她似的缩回去。
林浅扯了扯嘴角:“死不了。”
苏晴识趣地退出去,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。陆沉从抽屉里拿出个保温桶,倒出燕窝粥递过来:“张妈熬的,你喝点。”
林浅没接,反而指着他口袋里的设计稿:“那是什么?”
陆沉的动作顿了顿,把稿子拿出来递给她。画稿上的凤凰胸针翅膀处镶嵌着细碎的蓝宝石,针扣背面刻着两个小字:“重生”。
“这是……”林浅的手指抚过那两个字,突然想起父亲生前最常说的话,“凤凰涅盘,不是毁灭,是重生。”
“我想为你父亲做个系列。”陆沉的声音很轻,“用他最喜欢的点翠工艺,结合现代设计。”
林浅猛地抬头看他,眼眶突然热起来。父亲是国内最后的点翠艺人之一,当年就是因为拒绝为沈家人仿造古董点翠,才被报复。她突然想起在仓库里,沈明哲说的“废料冒充和田玉”根本是借口,他们真正想要的,是父亲收藏的那套点翠工具。
“沈家人还在找我父亲的工作室。”她攥紧设计稿,指节泛白,“那里藏着他们造假的证据。”
陆沉握住她的手:“我已经让安保部去守着了。你放心,这次不会再让他们得逞。”
他的掌心温热干燥,林浅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签离婚协议时,他的手也是这样握着笔,只是那时他的指尖冰凉。她抽回手,掀开被子下床:“我要去工作室。”
“不行!”陆沉立刻拦住她,“医生说你需要静养。”
“那是我父亲一辈子的心血!”林浅的声音陡然拔高,胸口因为激动而起伏,“你不懂那种感觉,眼睁睁看着父亲被人害死,却连他的遗物都守不住……”
陆沉突然抱住她,将她的脸按在胸口:“我懂。”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我母亲去世的时候,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。”
林浅愣住了。她从没听过陆沉提起家人,公司里的人都说陆总是孤儿,由远房亲戚养大。
“我母亲是珠宝设计师,”陆沉的声音像沉入深海的石子,“当年她为沈曼设计的婚纱出了问题,被媒体曝光用了劣质宝石,受不了压力自杀了。沈曼是她最好的学生,却在听证会上指证她故意造假。”
林浅猛地推开他:“所以你接近我,是因为我父亲?你以为我父亲和你母亲的死有关?”
陆沉的眼神黯淡下去:“一开始是。但离婚那天,我在民政局门口看到你钱包里的照片,才知道你是当年那个在慈善晚宴上,把蛋糕抹到我脸上的小女孩。”
林浅的记忆突然被扯回十年前。那时她跟着父亲参加晚宴,看到个被一群大人围着的小男孩,孤零零地站在角落,就拿着蛋糕跑过去说“笑一笑嘛”,结果不小心把奶油抹了他一脸。
“那个男孩……”
“是我。”陆沉的嘴角难得有了笑意,“你还说我的袖扣像星星,非要摘下来玩。”
林浅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。她想起自己保存了很多年的那个银色星星袖扣,原来是他的。
病房门再次被推开,警察拿着笔录本走进来:“林小姐,关于绑架案,我们还有几个问题想……”
话没说完,就被陆沉打断:“她需要休息,有什么问我。”
警察看了看林浅苍白的脸,点点头:“沈明哲交代,他们绑架林小姐是为了逼您交出沈氏集团的股份转让书。另外,我们在沈明哲的住处搜到这个。”
警察递过来的证物袋里,装着件泛黄的婚纱设计稿。林浅认出那是母亲的笔迹,右下角标注着“赠沈曼”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当年我母亲为沈曼设计的婚纱,”陆沉的声音沉下来,“沈曼说我母亲故意用了会引起皮肤过敏的胶水,导致她在婚礼上出丑。但实际上,是她自己换了材料想栽赃。”
林浅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写的,沈曼结婚前曾来求他仿制一套点翠头面,被拒绝后还大发脾气。
“我知道谁能证明你母亲是清白的。”林浅的眼睛亮起来,“我父亲的学徒,他现在在苏州做非遗修复,当年他亲眼看到沈曼偷换材料。”
陆沉握住她的手,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慌:“浅浅,谢谢你。”
“我不是帮你,”林浅抽回手,别过脸看向窗外,“我是不想让我父亲的朋友,再被人污蔑。”
陆沉看着她泛红的耳根,突然低声说:“那件婚纱,我母亲原本是想留给你的。”
林浅猛地回头看他,他却已经站起身:“你先休息,我去处理点事。”
他走到门口时,林浅突然开口:“陆沉,你的伤……”
“没事。”他回头笑了笑,阳光落在他肩膀的绷带上,像镀了层金边,“等你好了,我带你去看萤火虫。”
第三节点翠里的秘密
林浅在医院躺到第五天的时候,苏晴抱着个红木箱子来看她。箱子上了锁,铜锁上刻着缠枝莲纹样,看起来有些年头了。
“这是陆总让我交给您的。”苏晴把箱子放在床头柜上,“他说您看了就知道。”
林浅解开锁扣,掀开盖子的瞬间愣住了。箱子里铺着深蓝色的绒布,整齐地码着几十片翠蓝色的羽毛,旁边放着竹制的镊子和牛角胶棒——这是点翠工艺的全套工具,正是父亲失踪的那套。